憂心之前
古魯瓦爾多仍然記得,自己是第一個被聖女之子喚醒的戰士。
「……醒了嗎……?」
耳邊依稀聽見有誰如此說道。古魯瓦爾多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副棺木之中,身周放著許多白色花朵。
腦海中一片空白。感覺就像剛做了一場夢,但卻想不起夢的內容為何,只知道這場夢很長、很真實,真實得令人幾乎要將其與現實混淆。
「這裡……是哪裡?」他坐起身搖了搖頭,原本置在胸口上的花束順應此舉落至腿上,「我不是……不對,這裡……」零碎的片段記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全都是些沒有聲音、沒有關連性的定格畫面,並且沒有任何一段是能夠與現在的情形相連結。
「我是……聖女之子。」
回過頭,以少女音說話的人偶正趴在棺木邊看著他。
「聖女……之子?那是什麼?」
「我會幫你找回記憶。這樣你就能回去你的世界了。」
「我的世界?」
「對,你的世界。你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的人,卻在這裡和一個人偶說話嗎……?
古魯瓦爾多並不明白人偶所說的話,也無法理解有關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但他並不打算多想,因為那只會讓頭痛得更厲害。
「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自稱聖女之子的她輕拉著古魯瓦多的衣襬道。
自那以後過了數日,古魯瓦爾多發現這世界有這麼一條規則:斬殺魔物有時能帶回魔物的卡片,聖女之子能將卡片壓成硬幣,硬幣依照種類不同能壓成五種顏色的碎片之一,集滿特定數量的碎片即能恢復戰士的記憶。
「如果遇到的是別的戰士的話,擊敗對手就能拿到我方戰士的卡片或是那個戰士的卡片了。」人偶說著有些繞口的話,說完後自己也愣了愣,似是在思考自己有沒有說錯。
「……總之擊敗就對了,沒錯吧?」
「好像是這樣。」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古魯瓦爾多提劍指向不遠處的艾依查庫:「出招吧。」
只見艾依查庫舉起槍扣了數次板機,一眨眼的功夫古魯瓦爾多身上就多了六個彈孔。
「呃、等等……現在不是我方的攻擊回合嗎?」聖女之子錯愕的看著自己丟出去的牌──全部都是攻擊卡片,而現在古魯瓦爾多的生命值只剩下一,「不行……不能讓古魯死在這裡,我們回去吧!」與畢,聖女之子拉著古魯瓦爾多逕自往回狂奔。
「……算了,也不是頭一次。」古魯瓦爾多看著果斷選擇放棄任務的聖女之子,盡管已經戰鬥過許多次,但她總是會搞錯攻擊與防禦回合,再不然就是在拉距離的時候把攻擊卡也給用完,總之就是錯誤百出。
回到宅邸休息一段時間後,聖女之子又說想去一個名為亞歷山卓城的地方。
「在那裡可以跟別的聖女之子的戰士對戰,不但能累積經驗跟技術,也可以拿到戰士的卡片喔。」這麼說著的她,再一次拉著古魯瓦爾多出門。
那時的古魯瓦爾多只有LV2,聖女之子連他的技能該怎麼使用都一知半解。雖然有在任務中取得其他戰士的卡片,但她卻堅持要把古魯瓦爾多擺在第一順位,直到他不能戰鬥了才肯換上別的戰士。
「我相信古魯可以贏過任何人。」
聖女之子很喜歡將這句話掛在嘴邊。就算到現在都不曾在與其他聖女之子的對戰中取勝,她也不曾收回過這句話。而古魯瓦爾多就像是回應她的信任似的,升上LV3的他竟在首次的壓底戰中一打三,戰勝對方三名幾乎無傷的戰士。
然而,盡管卡片的等級不斷提升,記憶必須仰賴碎片恢復這點卻從未改變。
初期要想取得如此大量的碎片是很困難的。聖女之子深知這點,便選擇將拓展地圖擺在第一位,等AP幾乎用盡時才會到亞歷山卓城去進行對戰,一步一步收集古魯瓦爾多的角色卡。
所有人都以為這種日子會持續下去。
直到某次,聖女之子率領的三名戰士被對方一位名為羅索的戰士強力輾壓,徹徹底底被打垮之後──聖女之子竟是再也沒睜開過眼。
她就像是沉睡一般,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任務停擺,對戰終止,戰士們日復一日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失去聖女之子領導的他們,既沒辦法離開宅邸,也沒辦法做出任何決定,等級不會上升、記憶也找不回來。
古魯瓦爾多能猜出她這麼做的原因。
──挫折。
自己辛辛苦苦培育出的戰士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平白揍了一頓,沒有誰會毫無反應。
所以,古魯瓦爾多一直在聖女之子的身邊等著。
等待她的甦醒,等待她的帶領,一等便是一年十個月。
曾有幾次,聖女之子睜開了眼,卻在坐起身後不久立刻躺下並再度閉起眼。但是古魯瓦爾多並不著急。在他被喚醒之前聖女之子不知道已經等上多久,她也是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直到自己清醒的那一刻。
如此想來,古魯瓦爾多覺得自己還能再多等一會兒。
如今,一年十個月過去了,聖女之子終是歸來,回到他們身邊。她的身軀沒任何改變,臉部依舊沒任何表情,聲音也並未有任何不同,唯一不一樣的是,從前堅持不以金錢換取抽獎券的她變得會定期購買抽獎券並藉此喚醒更多戰士。
她也不再帶古魯瓦爾多上場。她說他贏不了那些有如妖魔鬼怪一般的對手,她不想看見他落敗倒地的模樣。
所以,古魯瓦爾多依舊在宅邸內等著。
即使那個會笑著說著「輸了也沒關係,古魯打得盡興就好。」的人偶已經不如以往,已經再也不曾像那時一般快樂的笑,古魯瓦爾多依舊相信聖女之子還是當年那個聖女之子,至頭至尾不曾變過。
就像那時的聖女之子相信自己一樣。
「古魯你看!我把你需要的碎片都蒐集到了!」
某日,聖女之子將大把碎片抱在懷裡,興奮的跑進古魯瓦爾多的寢室。
「……嗯。」古魯瓦爾多一如既往的點了點頭,沉默半响後又緩緩道出一句:「但是,卡片不足依舊沒辦法恢復記憶。你不要忘了這點。」
「這個……我當然知道。」聖女之子失落的低下頭,要想替戰士恢復記憶,蒐集角色卡理當是最輕鬆的一環,如今卻成了最難達成的條件,「可是我……我不想看見古魯輸掉。要是又像之前那樣,我……」
語尾未落,古魯瓦爾多將手按上聖女之子的頭,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笑。
「只要相信,沒什麼不可能的。記憶什麼的固然重要,但那些總歸也只是其次,只要你覺得盡興就好。」
似曾相似的言論傳進耳裡,聖女之子抬頭看向他。兩人對視著,同時笑了起來。
如今,古魯瓦爾多也依舊在宅邸內等待著。等待聖女之子向他求救的那刻。
「古魯,幫幫我好嗎?」
聖女之子抱著卡牌冊與任務列表卷軸闖進古魯瓦爾多房裡,指著列表上的某個任務說道:「你看,這是我朋友寄過來的,聽說裡頭的魔物比我們現在能遇到的還要強上很多,就這麼刪掉又不太好意思……你可以打贏的吧?吶?」
早已做好戰鬥準備的古魯瓦爾多在鏡前整好衣領,提起慣用的劍回身看向聖女之子:「在那之前,先學著相信如何?」
聞言,聖女之子立刻將卡牌冊翻到放有古魯瓦爾多的卡片的那一頁,「我可是一直都很相信古魯的。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都是。」
語畢,她伸手將古魯瓦爾多的R4卡片放進牌組第一順位。